今天应该很高兴:一个文评

三径就荒 2018-04-09


讲讲两篇同人文里的放逐与回归。

《全职高手》是一个被放逐的主人公东山再起的故事。小说绝大部分篇幅写的是一种“重回巅峰”式的回归,花样百出地细致描写不论是下放网游还是重回赛场,你叶神如何依然是你叶神,打造出一个最强竞技选手的形象。而更值得玩味的是另一种回归,即功成名就之后的衣锦还乡。小说结尾叶修出任国家队领队,笑言是被父亲“轰出来”,这里的被父亲赶出家门不仅和小说开头被嘉世俱乐部逼走形成一个喜感的对照,也和整个故事开始的开始,少年叶修离家出走遥相呼应。曾经的逆子与精英家庭达成和解,通过“为国争光”实现一种皆大欢喜。因此,小说结尾处叶修的第二次回归相对于“老将回归赛场”和“重回巅峰”而有了更多层次的内涵,而这层对家庭和体制的回归恰是小说本身点到为止,并未充分展开之处,于是,我很欣喜于看到同人作者能在这一层面上对叶修的人物形象有所挖掘。闯雷台的《人渣的本愿》和沉沉的《许愿池的玩水少女》便在AU设定下展示了这种放逐与回归的不同可能性。

原作中叶修的放逐既有被动的受挫,被驱逐的一方面,也有出于自己的追求主动逃离,自我放逐的意味,离开嘉世前者意味更多,离家出走后者更多,但另一层面的意义从来没有缺席。《人渣》一文中的叶修是与家庭对抗而获得三年自由时光的乐队鼓手,“有着水手出海的豪情”;《许愿》一文里是赶上股灾突然失业后浪荡异国的前证券经纪人,“好比大卫以耶和华之名战胜宿敌后卸下了铜盔和战甲”,“回归一个安静本分的牧羊人”。两位作者让他在放逐的过程中遭遇爱情,更让他在爱情中重新体认自我。值得注意的是这两篇文的年龄操作,《人渣》里二十出头的叶修遇到了三十五岁的王杰希,《许愿》里二十八岁的叶修遇到三十六岁的喻文州。或许年龄越大,越经历沧桑,人便在一些方面更加固执的同时在其他方面更容易妥协,两个故事中的相方都是颇为包容的,使得他们有足够的空间宣泄欲望,面对自我。而两篇文里叶修的不同年龄,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导致故事里爱情关系不同结局的原因吧。

与叶修的放逐状态相照应,两篇文里的相方也都各自在放逐状态中挣扎。《人渣》中的王杰希活到三十五岁突然抛弃家庭、放弃主流生活方式,选择直面自己的性取向,孤注一掷。《许愿》中的喻文州在异国努力遗忘离开的爱人,拒绝与某些规则妥协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迷茫而沉静。在《人渣》的叶王关系中,与其说是叶修颠覆了王杰希的生活,解除了魔术师的身上的封印,不如说是王杰希借助叶修来进行自我解放,他曾“指望他感同身受,惟愿吾道不孤”,叶修看得到他的挣扎,但并不与他共同战斗。这里的叶修虽然对其父母而言可谓叛逆,但他执着的可以说是“对抗”这件事本身,“对抗过糖果,对抗过威严,又对抗过了爱情”,他即使在出走中也从未忘记过要回家,因此“经常会在某些时刻显示出惊人的自制力”,文中写他记得戴套,从不嗑药,不说家事,不喝烈酒,不戏果儿,看得出他和队友们一起挥洒音乐热情,但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并不接受这个圈子的规则。而在《许愿》的叶喻关系中,我们更能看到挫折在人的身上留下的痕迹,漂泊的孤独亦让人对温暖尤其敏感,让人“思考人与人之间是否需要互相体谅和迁就”,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既然能够懂得,就不忍放弃体谅的机会。这里的叶修一直拥有看向别处的目光,失意时“能摸索出一支烟点上,眼睛望向窗外看那个城市,看这个城市,看任何一个在‘别处’的城市,是以永远不会缺乏那份等待希望到来的耐心”,他会回家,但他也是属于他走过的每一个世界的,甚至,他会把别处的世界带回家。

结局一冷一暖,两篇文却都看得我心酸。耳边响起《今天应该很高兴》,脑海中浮现My Own Private Idaho结尾黑屏上的“have a nice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