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郗僧施

一把甘蔗渣 2020-06-26


来自提问箱:对小郗及其与超超关系的看法


小惠脱和超超的关系,确实是个问题。晋书超传云“超无子,从弟俭之以子僧施嗣”,过继行为的主语是郗俭之,那么这个事情很有可能发生在郗超本人死后,甚至可能是在安排郗愔身后事的时候。按常理,过继的首选应该是郗愔亲孙子,郗超死时可能两个亲弟弟还没生出可供过继的儿子,而郗超本人也没有什么爵位急需继承,因此继承人一事很可能是暂且搁置。郗愔死后需有人继承南昌公爵位,而此时如果他依然没有合适的亲孙子,那么从郗昙一支挑人过继就成为首选。按述书赋注,郗俭之为郗恢兄长,故以其子过继给郗超最为合理。

于是来看他的年龄问题。晋书附传里说郗僧施“弱冠与王绥、桓胤齐名”,这句非常有问题。按晋书王坦之传附王绥“初,绥与王谧、桓胤齐名”,王协传附王谧“少有美誉,与谯国桓胤、太原王绥齐名”,桓胤传记未提及齐名情况。如此参照来看,齐名的分明是王谧、王绥和桓胤,而郗僧施传记中的这句就很像是从王谧那儿错拿过来的。又,以上几人中可以确定年龄的是王谧,生于360,一般来说齐名者年龄相仿。如果郗僧施是这个年龄段的,就算是郗超死时(378)过继,年龄也未免略大。而建康实录曰“僧施,高平人,太尉鉴曾孙。少好文辞,宅于青溪,每清风美景,泛舟溪中,歌一曲,作诗一首。谢益寿闻之曰:青溪中曲复何穷尽。”按谢混生于378-379,从此叙述来看,二人年龄应相仿。按郗愔逝世于384,姑且参考司马攸和谢弘微过继时的年龄,此时郗僧施比较可能不到十岁,则推测其生于70年代后半。

由此而观,小惠脱对超超这个法定便宜爹本人,很可能并没有什么印象。而在他成长过程中,撑起郗氏门户的人,是郗恢。郗恢受司马曜信赖,392年升任雍州刺史,接替朱序镇襄阳,甚得关陇人心,于郗氏家族而言可谓重振元气。在这样的环境下,郗僧施的少年时代应当是很安逸的,可以在建康安然做一个小文青。

问题就是398年,殷仲堪一言不合就玩阴的,暗杀郗恢及其四子。这时候郗僧施也就二十出头,像个普通世家子弟一样做着清显职务在朝摸鱼,忽然之间郗家可能就只有他能打了,行不行都得硬着头皮上。两年后谢混遭遇了同样的命运,青溪之歌岂可复闻。

他的履历实在是难考,只知道在丹阳尹之前做过宣城内史,而任丹阳尹之职是在义熙七年(411),接替袁豹(刘裕党),袁豹前任是义熙六年自杀的孟昶。他和谢混具体什么时候跟刘毅勾搭上的颇不可考,义熙三年谢灵运任刘毅记室参军,那么至少此时他们已经开始合作,而在孟昶自杀后已是密切的一党。刘裕曰:“往年郗僧施、谢邵、任集之等,交构积岁,专为刘毅谋主”。刘毅曰:“昔刘备之有孔明,犹鱼之有水。今吾与足下虽才非古贤,而事同斯言。”盖章郗僧施谋主地位。义熙八年刘毅一党图谋上游,刘毅谢混密会数日,刘毅出镇江陵,请以郗僧施为南蛮校尉。南蛮校尉和荆州刺史皆治江陵,就常规操作来讲是可以互相牵制的职位,若由一党而任,则尽揽上游控制权。这一局刘裕其实赌得很大,然而刘裕赢了。

在王镇恶打下江陵到刘裕大部队到来之间的那二十天,郗僧施的心情,我是一直不敢脑补的。就,念佛吧。

刘裕杀郗僧施这种赶尽杀绝式的操作在当时就为他赢来不少骂名,比如司马休之和韩延之的指责。当初刘穆之接任郗僧施丹阳尹之后拒绝拜会他的四人组,谢混、郗僧施、谢方明、蔡廓,此时剩下的两位只能认怂。蔡廓妻郗氏,他与郗僧施或许曾经走得很近。

至此,高平郗氏在政治上全面扑街。郗僧施同辈还有个郗绍,在你宋做国子祭酒,写出了后来被刘知幾称为东晋史书中之最佳的晋中兴书,居然被何法盛偷去冒名也没有计较。他家就此心平气和了吗?也不尽然。郗绍的儿子郗烨做了刘义隆的女婿,养出了有出息的女儿郗徽,并发挥传统技能慧眼识婿,把她嫁给了萧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