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衡在洛,以儒素显,田余庆先生目之曰“谢衡学行是笃守传统的儒宗,看不到一点元康名士的玄学气习”。然而真的完全看不到吗?倒也未必。谢校长给长子取名为鲲,没有比鲲更庄子的意象了。谢鲲弱冠时处元康之末,其字幼舆,恐怕是楚狂接舆的舆。按谢鲲墓志,其弟谢裒字幼儒,谢广字幼临。广/临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指涉,而裒/儒这一组确实儒宗本宗。谢鲲墓志上裒作襃,同褒,则很明显取的是“衣博裾”之意,褒衣博带,儒者之服也。于是观之,谢校长对下一代是有玄儒兼修的期许的,所以我们能看到谢鲲“于放浪中有稳健,并非完全忘情物外”(依然是田余庆语)。
谢鲲,南渡一代,标榜以放浪,给儿子取名字走的却是尚/仁这种传统儒家路线。而女儿名真石,又谢尚小名坚石,听上去是天师道的调调。联想到谢裒家那堆石头,兄弟俩感觉害挺虔诚。
田先生说谢尚其人有“兼该儒玄的气质”,漏了一点佛味。其女名僧要、僧韶,听上去也很虔诚了。顺便,我觉得僧韶这个名字很漂亮,很有他自己在大市佛图门楼上理琵琶所追求的意象。
(突然插图。我也在此砖前呼吸过QAQ)
谢弘微,画风克己复礼得催人泪下。他抛弃他们家丘壑传统了吗?当然没有,不信你看他儿子叫啥。
谢庄,以庄为名,继承着他爸爸过继时从谢安谢琰两代那里积累下来的几千卷书,成为了当世最会讲庄子的人(至少在王僧虔心目中是)。他的状态其实比其父更类谢安。故可称风流领袖。他那套“风月景山水”的命名法,使得他儿子们的名字跟他自己的这么摆在一起顺下来,简直在呼应同期文学史上玄言诗向山水诗的转折。而他自己确实也正是上承元嘉下启永明的一个存在。
而其实谢峻谢混这里已经出现了配套的山水。不得不令人感叹其间象征意味的宿命流转。